第八章:生病
我怔了怔,才想起太后说的是那日我劝太后让天子陪侍一事,连忙低头:“欲稳病情,先安人心。臣也是源于医理斗胆妄言,惶恐得很。”太后微微点头,道:“不错,做母亲的病了,有儿子孝顺守着,那是比吃什么药都好。难得你小小年纪,竟知道以人情入医理,好得很。”“此乃家师日常教诲,臣只是遵教而行,不敢妄言居功。”我浅浅一笑,问道:“娘娘,您身上的风寒之症不重,不过臣以为您目前的身体实在不宜再被这些小病缠着,平白亏空精力,所以想以艾灸之法为您治病,未知您意下如何?”太后却没回答我的问题,反而问我:“云迟,听说你在太医署和众太医给我定下的判案是引刀剖腹,取出恶痈,是吗?”我心下一个咯噔,忍不住抬头,问道:“娘娘,您反对这个判案?”太后轻轻一笑,缓缓地道:“朕出身武将世家,见多了刀伤箭创,这剖腹治病之法虽说乍听吓人,朕却无所惧。”
展开剩余67%这位太后是当世奇女,曾经两度执戟操戈,戍守宫禁,身份非同寻常,早在先帝时期,还当皇后的时候,就已被允许与皇帝同朝称制。那皇帝自称专用的“朕”字,她也能用,不过据闻她只在心有所思的时候,才会用这个字眼。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她称制,想到宫里的传言,不禁有些屏气敛息。“朕并不反对这个奇诡的判案,只担心它能否成功。”她说着话,原本散漫的眼神渐渐地凝聚起来,变成眼眸深处的一点明光,那光芒不亮,但却散发着一种凌锐的锋芒。她的声音很低,却直直地刺进我的耳里,震得我心动。“朕现在还不能死。”我了然——太后这句“不能死”的意思,与老师当日在狱中请我一定要救治太后的原因,是大致相同的。齐略虽然的确有成为君王的资质,但他现在,还不足以震慑各有异志的诸侯王。可纵使太后威势再盛,我也不能信口应承,乱开空头支票。
第九章:托付
茫然间铁三郎已经赶着驴车出了村落,远处联村集场的庙宫映入眼来,我心一动,道:“我去庙宫坐坐。”我以前临到疑难手术,心绪不定,就喜欢到医院附近的一个寺庙里去听和尚们念经。我不是信佛,而是那种有信仰的人在梵唱时的声音,能让我极好地澄清心思。现在这里佛教没有传播开,道教的起源五斗米也尚未见踪影。除了宗祠,所有的庙都敬奉皇天后土、盘古女娲、三皇五帝等上古神灵。这些庙是除了皇家以外,唯一可以以“宫”字称呼的建筑物。杂学;庙宫里的女巫也不修中馈,只学习舞技杂艺,鼓舞事神。铁三郎知我要去庙宫,连忙答应,又笑:“我们这里的皇天后土宫是附近的三十个村出工出力建起来的,里面的女娲娘娘像还是我雕的呢。”“你雕的?你不止会木工,还会雕像?”我诧异,铁三郎却笑了起来:“会木工的人哪个不会雕?雕花雕像漆绘都是木工要学的基本功。”
我一想也是,不禁暗惭自己孤陋寡闻。“咦,怎么庙宫前门关了?”铁三郎十分意外,“今日有村集,庙宫里的巫祝都被各村邀去祷祝了。没人的时候,庙门应该是开着方便大家进出祈福的,怎么会关着门?”这里的习惯是庙宫在很多时候充当公益角色,在巫祝离开庙宫外出时,只能关锁他存放私物的房间,不许关闭庙门,以便来往的人祈福或者借住落脚。这是一种十分朴素的公私财产分别观念,还带着黄老之道治世的宽容。铁三郎叩动门环,院内却没人应声:“云姑姑,你等一下,我翻围墙进去给你开门。”“不可!”本朝承西汉律法,严禁不经主人允许就入人家。有不经允许擅闯私宅的,即视为盗贼,主人家可以当场打死无罪。连官府夜间缉盗时,也不得擅入民宅。庙宫已经关门了,再逾墙而入可不行。铁三郎踌躇一下,又回来驾车:“云姑姑,我们走后门吧,后门历来是不关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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